第二章 極與極
雲洲吃得很慢，菜是明鈺點的，倒也合他口味，隻是他冇什麼胃口。“學長，數清盤子裡有幾粒米了嗎？”她都快吃完一半了，謝雲洲盤裡的飯菜還隻是受了點皮外傷。謝雲洲瞥了一眼明鈺略帶打趣的神色，默默加快了進食速度。冇多久身體便開始抗議，背後冒出冷汗，胃裡也隱隱有些翻騰。油腥味不斷刺激著感官，咀嚼跟吞嚥都很辛苦，食物劃過喉管帶來灼燒的痛感。明鈺同樣感到些許不適。是輕度共感的羈絆在起作用。她看著謝雲洲逐漸蒼白的臉...-
“鈺寶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呀，吃飯了冇有？”
明鈺剛一進家門，就被女人親昵又關切的語氣砸得心口一跳。
“吃過了。”
這個家很少有人這麼齊的時候。
忙起來大半年不見人影的明星哥哥，經常要去外地演出的話劇演員爸爸，舞蹈家媽媽，以及常年定居國外治病的明鈺本人。
明澄剛下飛機冇多久，臉上還帶著風塵仆仆的疲倦，他放下筷子快步走到明鈺跟前，給了她一個熱情擁抱。
“小鈺鈺我想死你了，好久好久冇見了嗚嗚嗚我好想你啊，你好狠心我難得回來一次你都不陪哥哥吃飯哥哥好傷心嗚嗚嗚嗚嗚……”
“能彆這麼叫我了麼，剛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。”明鈺麵無表情，但也冇推開明澄。
你成熟穩重禁慾高冷的偶像人設呢？
明澄放開明鈺，眼眶紅紅的，語氣裡是濃濃的委屈，“不跟我反而跟謝雲洲那個小婊砸一起吃，是不是不愛哥哥了，親哥冇有表哥親了是不是？”
不錯不錯，演技有進步，“哥你訊息真靈通啊，你說呢姐、姐？”
感受到明鈺傳來的死亡視線，明嵐優雅地放下碗筷，拿紙擦了擦嘴，“手機放桌上，他自己偷看發現的。”
她隻是碰巧跟同樣在食堂的同學聊了聊。
“鈺寶要不坐下再吃點，做了不少你愛吃的菜。”方心茉出聲打圓場。
“是啊，難得我們一家五口一起吃個飯。”一旁的明爍附和道。
不太適應這樣的家庭氛圍。
最終明鈺還是上桌吃了些，又說了些軟話才哄好明澄。
飯後，明鈺被明澄強行留下一起聊天。
不對勁……
明鈺感覺背上隱隱作痛。
估計謝雲洲出什麼狀況了，便找了個藉口溜回房間。
明鈺靠著桌沿，輕點兩下左手中指指甲蓋。
一道活潑俏皮的機械童聲響起：“美好生活開始啦！”
彈出的半透明介麵上有兩個選項，“商城”、“狀態”。
剛要點開選項“狀態”的手指，因忽然響起的敲門聲停在半空。
明鈺關閉介麵，“請進。”
“吃點水果。”明嵐端著盤切好的水果進來，順便關上門。
奇怪，送水果這種事，除非明嵐主動要求，不然怎麼也不會是她來。
明鈺：“姐，找我有什麼事嗎？”
明嵐掏出手機點開一張圖遞給她看。
雖然有些模糊，但還是能看清圖片裡麵的情景，是她跟謝雲洲在食堂，自己用手指蹭謝雲洲臉頰的一幕。
一眨眼就過去小動作都能抓拍到？牛逼！
“這張照片在論壇都傳瘋了。”明嵐收回手機，問，“你倆什麼時候這麼熟了？”
是那個“我在盛華很想你”的私密論壇嗎……明鈺略有耳聞。
據說是六七年前幾個叛逆又有錢的學長學姐，集資請了個專業編程團隊創建的。
註冊需要實名綁定學生證，每次登陸都需要刷臉。
如果賬號被多人多次向管理員舉報，或有確鑿證據能證明該賬號被借給老師家長瀏覽，惡意泄露論壇內部訊息等，賬戶以及所綁定學生證會被管理員永久拉黑封號。
而且作為一個重點高中的學生內部論壇，不僅實名製杜絕網暴等不良資訊，甚至還有防沉迷係統……
工作日每天在線時長限製40分鐘內，節假日不能超過2小時。
“前兩年回國碰見了，後麵一直斷斷續續有在聯絡。”明鈺隨口編了個理由糊弄過去。
明嵐雖然還有疑慮，但並冇有再追問下去。
不管是麵前這個剛回國冇多久的親妹妹，還是同班同學兼名義上的表弟謝雲洲，她都不是特彆瞭解。
“在學校碰到麻煩可以來找我，好好休息。”說完明嵐便出去了，還輕輕帶上房門。
明鈺注視著桌上那盤果切良久，每塊果肉上都貼心地插了根卡通水果叉。
肯定很甜。
背上的微弱的刺痛隻持續了一小會，便隻剩微不可查的鈍痛。
忽然，明鈺感覺自己的心臟抽痛了一下。
皺眉再次開啟介麵，輕觸選項“狀態”，十數行文字資訊浮現在眼前。
謝雲洲，男，17歲，身高173cm，體重52kg，盛華中學高二（1）班學生，父親謝恒，母親薛琳……
前麵幾行是謝雲洲的的一些基本資訊。
下麵三行分彆是：
心情值：？？？
健康值：？？？
所處位置：？？？
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提示：
解鎖24小時消耗1點積分，包周5點，包月15點，包季48點，包年138點。
明鈺：？？？
淦！試玩期間明明都是免費的！
頁麵左下角顯示現有積分為11點。
數字右上角一個小問號，點開是個提示框：發瘋可獲得積分。
好的，簡單易懂。
看來今天自己對謝雲洲的所作所為被係統判定為發瘋。
明鈺花1積分解鎖數值。
心情值：003；
健康值：049；
謔……
明鈺還在震驚這快低到穀底的心情值，左手腕又感到些許刺痛。
健康值又猛地下降2點。
好樣的。
明鈺剛要聯絡，下一秒，謝雲洲的語音通話彈出來。
接通。
那邊傳來的聲音低沉又沙啞：“對不起。”
……
餐廳冇開燈，隻有從客廳透進來的一些昏暗光線和蛋糕上蠟燭的光。
長桌上，男孩帶著生日帽，對著麵前插著數字“13”的生日蛋糕閉眼許願。
對麵坐著一男一女，年輕女子打著拍子輕聲唱著生日歌，中年男子則溫和地注視這一切。
多麼溫馨的時刻。
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在此刻略顯突兀。
餐廳三人看向玄關處，謝雲洲默默換好鞋走到餐廳，“父親，阿姨。”
一時間冇人說話。
謝霄帶著被打擾的不滿，惡狠狠瞪著謝雲洲。
謝恒在謝雲洲進門時偏頭瞥他了一眼，便背過身去，表情恢複以往的冷肅。
還是一旁的範雨恩出聲打了圓場：“雲洲回來了。”
謝雲洲輕點下頭。
麵前的三人，一個是他的父親謝恒，一個是父親的情人範雨恩，還有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謝霄。
而他的母親，此時可能在樓上的臥室裡休息，或是在健身房裡練瑜伽。
父親母親並冇有離婚，父親卻帶著小三和他們的私生子這樣堂而皇之地住進來。
他們五人詭異地每天生活在一起。
而父親對待謝霄跟自己的態度也截然不同。
“不是讓你今天早點回來。”謝恒背對著他，沉聲開口。
謝雲洲遲疑：“……學校臨時有點事。”
他是故意選在謝霄生日這天執行自己的計劃，這種父慈子孝，溫馨和睦的畫麵，讓他覺得刺眼。
如果明鈺冇有出現，後麵會發生什麼呢？
他的人生，是會更好一點還是更爛一點。
但不管怎麼改變，謝雲洲都不想再過現在這樣的生活了，這才下定決心。
“不要找藉口！”謝恒猛地一拍桌子，轉過身衝謝雲洲吼道，嚇了在場所有人一跳，“承諾的事冇做到還狡辯！跪到客廳去！”
麵前是滿臉怒容的謝恒，幸災樂禍一臉看好戲神情的謝霄，跟略顯擔憂的範雨恩。
謝雲洲冇在說什麼，漠然走到客廳，麵對牆跪下。
還是這樣，專橫、殘暴、蠻不講理……隨便找個理由就動手，有時甚至都不需要理由，隻要謝恒心情不好。
謝恒跟過去，隨手抽了腰間的皮帶，對著謝雲洲的脊背狠狠揮下，帶起一道破風聲。
先是令人頭暈目眩撕裂般的劇痛。
緩過那陣後，是綿延不絕的鈍痛。
謝雲洲死咬著唇冇有發出一絲聲音，身體因為忍耐輕輕顫抖著。
喊出聲隻會讓謝恒更生氣，求饒也冇人搭理，反抗的下場又太過慘重。
他隻能忍。
被打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。
謝雲洲黑白分明的眼中，無波無瀾。
皮帶伴著陣陣破空聲打在背後，謝恒狂風驟雨般連抽了十來下後，才心滿意足地停手。
“滾回房間去好好反省！”
反省你媽。
謝雲洲緩了好一會才慢慢撐著牆站了起來，身上被冷汗浸透，麵色慘白，咬得太用力下唇滲了點血。
轉身，謝雲洲怔愣在原地。
二樓一身穿真絲睡裙，敷著麵膜的女人，正居高臨下觀賞這一幕。
薛琳，他的母親。
自記事起就從冇對他笑過，也冇關心過他。
她的手裡甚至還端了杯紅酒。
像是發現冇有好戲看了，薛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，冇再給謝雲洲一絲眼神。
“你還好嗎？要不明天幫你跟學校請天假吧？”範雨恩將地上的書包拾起遞給謝雲洲，小聲問。
謝雲洲搖搖頭。
他答應明天跟明鈺一起吃早飯。
“媽媽你管他乾嘛？快來陪我切蛋糕！”謝霄不滿地嚷道。
“來了來了。”範雨恩無奈地笑笑，去到餐廳在謝恒身邊坐下。
謝雲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。
等他回過神來。
他正坐在浴室的地上，右手拿著把水果刀。
是他一直以來自殘用的那把。
這個家裡唯一一個還會表麵關心他的人，居然是冇任何血緣關係的範雨恩。
謝雲洲顫抖著摘下左手的護腕，他大口喘著氣，卻還是覺得窒息。
他現在需要更強烈的痛，將他拉出這深不見底，牢牢裹挾著他的，名為自我否定的泥沼。
但是……明天晚上還要幫明鈺彈鋼琴伴奏。
怎麼辦？
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落下。
用儘全力去呼吸卻依然感覺喘不過氣，胃裡翻騰著作嘔，四肢百骸都泛著痠麻，使不上勁。
眼前的一切像是融進了水裡，模糊搖晃著的漩渦。
謝雲洲焦灼地用力咬住手臂。
還不夠痛。
要怎麼辦……
最終，對痛感的渴望還是勝過了理智。
謝雲洲小心翼翼地在左手腕上劃下一刀，是他開始自殘以來最輕最淺的一次。
強烈的痛感讓他漸漸冷靜下來，恢複對身體的控製。
謝雲洲緩緩吐出口氣，用還在止不住發顫的左手撥通了明鈺的電話。
“對不起。”
“不用道歉，等我。”
女孩沉穩柔和的安慰，可以治癒他心底的傷痛。
-怎麼辦？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落下。用儘全力去呼吸卻依然感覺喘不過氣，胃裡翻騰著作嘔，四肢百骸都泛著痠麻，使不上勁。眼前的一切像是融進了水裡，模糊搖晃著的漩渦。謝雲洲焦灼地用力咬住手臂。還不夠痛。要怎麼辦……最終，對痛感的渴望還是勝過了理智。謝雲洲小心翼翼地在左手腕上劃下一刀，是他開始自殘以來最輕最淺的一次。強烈的痛感讓他漸漸冷靜下來，恢複對身體的控製。謝雲洲緩緩吐出口氣，用還在止不住發顫的左手撥通了...